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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裔美国作家汤亭亭《女勇士·白虎山学道》中的中国文化传承与变异摭谈

时间:2022-11-13 18:15:11 来源:网友投稿

[摘要]作为美国最著名的华裔作家之一,汤亭亭《女勇士》中描写了一个生活在美国华人社区中的华裔女孩在东西方文化碰撞之下的成长与蜕变,而对于中国文化的传承与变异也成为小说的最大特点,并且成就了汤亭亭独特的写作风格。小说的第二章“白虎山学道”,以中国脍炙人口的花木兰故事为基础,加上对于多种中国故事及元素的借鉴与改造,编织出一个想象中的女勇士故事,最能够体现汤亭亭的这一特色。借助这种手段,小说生动地揭示了一个华裔女孩对于种族平等、男女平等以及实现个人价值的渴望,具有一定程度上的普遍意义。

[关键词]汤亭亭;《女勇士》;“白虎山学道”;中国文化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3115(2013)18-0035-03

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亚裔美国文学逐渐从一棵青青小草成长为一株苍翠的大树,在美国文坛获得一席之地,备受瞩目。而华裔美国文学则是亚裔美国文学中的佼佼者,“它在美国当代文坛的影响大大超过了本土的印第安人文学,目前虽不能和黑人文学或犹太文学并驾齐驱,但在个别领域(如小说)和它们相比则毫无愧色。”①作为华裔美国作家的代表人物,汤亭亭于1976年发表处女作《女勇士》。这本带有回忆录和自传色彩的小说一经出版,便在美国受到了热烈欢迎,获奖无数,汤亭亭也从此蜚声美国文坛。

《女勇士》讲述了一位生活在美国华人社区中的华裔女孩的成长与蜕变。作者将华人在美国社会中受歧视、受压迫、不安定、艰苦奋斗的生活现状与中国的传统习俗、民间故事、鬼怪传奇、英雄传说等相融合,想象天马行空,下笔酣畅淋漓,创造出一种对中国文化传承与变异的独特风格。

一 、从“龙”意象看对中国文化的传承

主人公“我”出身于加利福尼亚的贫民区,父母以开干洗店为生。一方面,“我”同时接受着美国式的学校教育和中国式的家庭教育,这让“我”感受到文化方面的碰撞与迷茫;另一方面,作为女孩的 “我”从小不受重视,听着“女儿饭中蛆”、“养女仔不如养鹅”的言论长大,“我”对女性的身份地位产生反抗,不愿长大做“妻子和奴隶”,想要“到俄勒冈去伐木”。所以,自从听了母亲讲述的花木兰的故事,“我”就将其视为精神偶像,并想象出了一个中西合璧的女勇士故事。在《女勇士·白虎山学道》中,“我”七岁时跟随一只黑鸟进入深山,碰到一男一女两位高人并得以在山中学艺十五载,而后返回村庄替父出征,并带领军队大战太子,斩首皇帝,推举农民代表作了新的统治者。衣锦还乡之后,杀死欺压村民的地主,释放了女性奴隶,彻底完成了复仇,蜕变成为不折不扣的女勇士。

故事的整体叙述是基于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另外,还有其他中国元素和故事的运用。作者主要采取了两种方式,一种是忠实地借鉴运用,另一种是移植与改造。

首先,作者完整地传承了一些中国故事和元素,保留了其背后的象征意义。这种运用既使小说富有中国文化意蕴的内核,让东方读者觉得亲切熟悉,同时也为小说穿上了神秘而独特的东方外衣,吸引了广大西方读者的目光。其中最典型的就是对“龙”意象的运用。众所周知,“龙”是中华民族的图腾,象征着高贵、荣耀、吉祥,凝聚了中华文化的精髓,代表了中国人的精神信仰,维系着华夏民族的血脉,中国人及全世界的华人都称自己为“龙的传人”。在“白虎山学道”一章中,作者将山比作一条巨龙:

……从棱镜当中我看到光谱,那便是巨龙的血脉和肌质。矿石便是龙的牙齿和骨骼。我有时可以抚摸老太太佩戴的宝石,那便是龙的骨髓。耕耘时我翻开的土壤便是龙的肌肤。我收获的庄稼和攀爬的树木是龙的绒毛。在隆隆的雷声中我听到了龙的声音,在怒吼的狂风中我闻到了龙的气息,在翻腾的云团中我看到了龙的喘息……②

在中国文学作品中,山和水通常是一对相生相伴的事物,若山中有“龙”及龙的传说,同样可以使山变得有灵气、仙气。作者笔下的山宛如一只伏卧着的巨龙,龙的肌体筋骨、精神气韵与山融为一体,龙来源于自然也成为了自然的一部分,而主人公“我”于这样的环境中生长、学艺,也沾染了龙的灵气,将龙的精神深植于心底。“宇宙广袤无边,我也学会了使自己的心灵博大,能容纳各种各样的悖论”,③就像中国的太极图案所表现出的阴阳调和观点一样,不断地学习和成长之后,东西方文化这两种看似差异巨大的“悖论”,在“我”的心里达到了平衡与融合。

除此之外,作者的小说描写中还夹杂了许多中国元素:桃树枝、水葫芦、斋戒素食、月宫里的动物、轮回、长生不老、压岁钱、鬼夫、祠堂、投壶、砍头铡刀、祖宗牌位等。为庆祝孩子的满月,“丈夫找来了两个鸡蛋。我们用红旗包起来煮熟,鸡蛋也就被染上了红色。我剥了一只,将鸡蛋在宝宝的头上轻轻地滚动……”,④这一描写完整地还原了中国民间为孩子做满月用红鸡蛋的习俗。女勇士在分娩时,让丈夫把孩子的脐带系在旗杆上晾干,因为“我们都见过各自的父母存放孩子脐带的匣子”。这一描写不但体现了中国父母保存孩子脐带的传统,并且代表母性的“脐带”与代表战争的“旗杆”之间对比呼应,体现出女权与男权的对抗。

二、移植与混合——对中国文化变异的两种典型方式

“白虎山学道”一章中,除了对于中国文化的传承,最有特色的莫过于文中中国文化的变异。这种变异,体现出东西方文化的冲击与碰撞,以及“我”这个华裔女孩思维中的迷茫与复杂。同时,这种变异,这种文化杂合也体现出一种矛盾的美感,形成了汤亭亭的独特风格。对于文化变异的方式,主要有移植和混合两种。

移植,就是把其他人物的故事嫁接在女勇士的身上,并让整个故事符合女勇士的气质特点,同时又能推动情节发展,塑造人物性格。除了全文的根基花木兰的故事之外,在文章开头,作者借用了中国民间关于“白鹤拳”的传说,即清朝初年顺治年间,白鹤拳由福建省福宁市北门外少林拳师方种的独生女方七娘所创,传说她拜鹤仙为师,首创绝技。作者运用此故事,让主人公“我”跟随一只黑翼的鸟儿进入深山,遇到两位如仙人一般的师傅,拜在其门下学得一身好功夫,这与方七娘独创白鹤拳的故事如出一辙。

接下来,作者又将中国民间岳母刺字的故事搬到了女勇士出征前的场景中。父亲将“仇恨”、“誓言和名字”刻在了女勇士背上,认为“不管你走到哪里,不管发生什么事,人们总会了解我们所做出的牺牲”,⑤即使战死沙场,也可以用身体当做武器,向世人永恒地揭示皇帝与地主的暴行,以及农民们的苦难。与我们所熟悉的岳飞故事不同,岳母在儿子的背上刺了“精忠报国”四个字,以勉励儿子奋勇杀敌、保家卫国,而女勇士的父亲则刻下了仇恨,刻下了他们要推翻当前的统治、建立世界新秩序的誓言,代表了整个氏族甚至是农民阶级共同的心声。作者的这一改变,突出了作者希望消除华人所受的歧视,在自由、平等的环境中生存的愿望,这也是处于美国社会边缘的华人的愿望。同时,作者在描写刻字时有这样一个细节:“我闻到了那种有点像铁锈的血腥味,就像产妇的分娩,就像在宰杀牺牲,就像我来了月经或梦见了血腥场面。”⑥在战争、流血这样暴力的场景中夹杂了“分娩”、“月经”这种极具女性特征的意象,不但不隐瞒女勇士的女性身份,还刻意凸显她的女性特征,充分表现了小说的女性主义观点。

另一方面,“白虎山学道”一章中的文化变异,体现出的不光是中美文化的杂合,还有一些其他国家、民族文化的元素。这种混合的方法是将多种文化元素混合使用,使整篇文章就好像是一块多种材料拼接的、色彩斑斓的布料,既反映出作者生活在美国这个“大熔炉”里受到多重文化的影响,又让作者的想象更加瑰丽,文章的元素更加丰富。

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对金人儿,在那里跳着大地之舞……他们是光,是熔化的金子在流变——一忽儿是中国狮子舞,一忽儿又跳起非洲狮子舞。我似乎听到了清脆的爪哇钟声,转而变得低沉,听上去又像印度人和印第安人的钟声……随后,这对金人儿又跳起了预示未来的舞蹈——是未来的机器时代。

这一男一女变得越来越高大,光芒照人,一片光明。噢,原来是两列高大的天使。洁白的翅膀从他们的后背高高耸起。⑦

在这段关于女勇士学艺时,经过极其艰苦的修炼后看到的幻影里,出现了多种文化的意象。就人的经验来说,人在出现幻觉时,大脑里所储备的知识、记忆就会无意识地涌出、无规律地排列组合。而作者所描写的幻觉,透露出了多种文化对她的影响。那一男一女两位如同仙人的高人,在幻觉里变成了西方世界的天使,既保留了那份高人的神圣之感,又让东西方的文化意象在此处融为一体。所以不得不说,在整部小说的描写中,汤亭亭始终努力地利用中国故事创造出一个美国的新故事,她的小说也如同她自身一样,飘洋过海后变成了一部关于美国的小说。

三、从花木兰到“新”花木兰——女勇士的抗争

在这个新版“花木兰”的故事中,对比中国传统的关于花木兰的民间传说,主要有三个方面的变异。中国古代对于女子有“三从四德”的要求,这是古代为维护父权制社会、家庭利益,依照内外有别、男尊女卑对女性做出的道德行为规范。“三从”即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在“白虎山学道”一章中,女勇士的故事并未涉及从子,而是针对从君、从父、从夫“三从”进行了反抗。

首先,中国传统故事中的花木兰,以替父从军击败入侵民族而闻名天下,不但在民间被广泛敬仰,唐代皇帝还追封她为“孝烈将军”,以褒奖她忠孝、英勇的精神。而在汤亭亭女勇士的故事中,女勇士出征的目的是带领农民推翻皇帝统治,建立属于农民的新秩序。这更像是中国古代朝代更替时屡屡发生的农民起义。这样将故事变异的结果是略去了花木兰身上关于“忠”的精神,增添了她的反抗精神,她是代表穷苦的、被压迫的农民而战斗。这种反抗也反映出在美国受歧视、生活贫困的华人们向往自由平等新生活的愿望。

在“从父”方面,女勇士的父亲作为一个家族的代表,完全没有把她当作一个女孩一样来对待,在她学成归来时,“父母像欢迎归来的儿子那样,杀了只鸡,整个地蒸了”,⑧第二天“让我与他们一同去祠堂”,在列祖列宗面前将仇恨刻在了她的背上。先前她幸运地在深山遇到师傅,并被尽心培养成为全村人的保护神,而后待她回到村子准备出征时,乡亲们送来了丰厚的礼物,更是把之前征丁时藏匿起来的子弟主动送来参军。女勇士替父出征,完成了对整个家族许下的誓言,同时获得了整个村子、全族人的信任,被当做他们的代表和真正的保护神。而在小说主人公“我”的生活中,成绩得了全A却得不到夸奖,哭闹时被说“女孩子就是爱使坏”,华侨邻居会冲着“我”和姐姐摇头,并啧啧连声:“一个女孩还不够,又一个女孩。”大伯不许“我”跟着上街买东西,而“弟弟们总是满载而归:糖果和新玩具”。“我用功学习,努力改变自己的处境”,希望“回家的时候已变成男孩,让父母杀鸡宰猪大大地欢迎一场”。而变成男孩的愿望终究是不可能实现,所以“我”迫切地希望能够得到同男性平等的地位、待遇以及实现个人价值的机会和动力。

在对待爱情、婚姻的观点上,“白虎山学道”中的女勇士与中国古代的“从夫”完全不同。“我的新郎与我青梅竹马,他爱我,宁愿做鬼夫”,⑨她的婚姻是基于爱情而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丈夫既是生活中的伴侣,也是战场上的同袍,婆家在她身死未卜的情况下同意这门亲事,在她不在场的情况下举办婚礼,当她打仗归来,“换上黑色刺绣的婚礼服,像新娘那样跪在公婆面前”,⑩表示国事已毕,要尽自己“耕耘纺织,生儿育女”的责任时,婆婆大度地说:“先去看你的双亲吧。”中国古代女子嫁到婆家,不仅要侍奉丈夫,还要侍奉丈夫所有的家人,不轻易抛头露面,或从事有损女性温柔贤惠特质的活动。而女勇士在外征战多年,婆家既没有怪怨她作为妻子、母亲没有尽到所谓的“本分”,也没有婆媳矛盾,她的婚姻可谓是自由的、和睦的、幸福的。

通过以改编花木兰故事为基础的中国文化的传承与变异,汤亭亭在“白虎山学道”一章中主要体现了三方面的矛盾,即种族矛盾、性别矛盾以及集体与个体间的矛盾,通过对三方面矛盾的消解,作者表达出了作为海外华人的愿望——种族平等,男女平等,实现个人价值,并且在东西方文化的夹缝中找到适当的身份和生存方式。

汤亭亭对中国文化的传承与变异,造就了独特的汤氏风格,也让她的作品独树一帜,在美国文坛倍受青睐。她对于中国文化的运用就好像将一个中国的花瓶打碎,将材料溶解之后重新塑造了一件外国的工艺品,对于这件外国工艺品,有人觉得它美丽而独特,也有人为原来的中国花瓶感到惋惜。对于汤亭亭的争议也在于此。在汤亭亭与另一著名华裔美国作家赵建秀的论战中,赵建秀抨击她作品里中国神话的失真,缺乏亚裔美国感性,而汤亭亭则认为她的另类神话是传承发扬神话的另一种方式。事实上,汤亭亭已经“成为当今在世的美国作家之中作品被各种文选收录率最高,大学讲坛讲授得最多,大学生阅读得最多的作家之一”,11这证明这种继承中国文化再将其与美国文化、华裔族群的具体情况相结合,并进行再创造得到的作品,是根植于中国文化,并受美国文化滋养的。它打破了在美国社会华裔的“静音”,用一种新的方式为华裔美国文学进入美国主流文学开辟了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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